更爱-30
【他喜欢你，在你喜欢他之前，就已经喜欢你了。】
我们之间，最无法替代的是什么呢？
如果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的话，我会回答，是那些年相伴彼此不分你我的过去。
正是那些曾发生过的事情，让我们逐渐走近，让我们成为特例，让我们无法代替。
也正是那些过去，让我们在五年之后可以再次找到彼此，找回曾有的灵魂相契。
可是假如有一天，那些重要的回忆，我再也记不清楚了，怎么办？
那些记忆的混乱，开始于王源回忆起王俊凯的那句话——
那一天，在上海，在四十多层高的天台上，王俊凯说：“王源，我并没有原谅你。”
是的，王俊凯并没有原谅他，王俊凯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来报复他五年前的背弃。
所以那些天的亲密无间，那些让他沉溺的眼神，那些让他窒息的靠近，那些让他面颊发烫的触碰，都是做戏吗？
不，王俊凯不是这样心思深重的人。
那么，那一切是自己的错觉吗？
那些眼神和笑容原不曾有，都是自己内心因为太想得到所以做出的过度解读？
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越想越觉得模糊，好像曾经发生过，又好像是自己的臆想。
从生日后到颁奖礼的一个多月中，王源一直在不同的回忆中自我拉扯，拉扯到头痛不已，拉扯到情绪低迷，拉扯到记忆混乱。
他想过他记忆中所有的王俊凯，王俊凯和他，王俊凯和队友，王俊凯和小师弟们，王俊凯和其他所有人，想过能想过的所有，却还是没有想清楚他和王俊凯曾有的过去。
于是他开始怀疑——
那些独一无二的眼神与微笑，真的如同自己所想吗？
那样亲密无间的关系，真的曾属于自己和王俊凯吗？
那样无可替代的过去，真的曾经发生过吗？
记不清了……记不清了……除了头好痛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颁奖礼结束后在医院见了韩医生，王源才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些严重。
可惜的是为时已晚，无论多医术精湛的医生都只能安抚他的情绪，无法为他解决问题，因为那些曾经，除了他和王俊凯，没有其他人知道。
颁奖礼上的头痛折磨得他很累，之后又在医院折腾了近五个小时，终于回到公寓所在的小区时王源已经是精疲力尽，伴随着还没完全好转的头痛，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所以当保姆车停在公寓楼下时，他还迟钝得没有任何反应，懵懵地问一脸惊讶的Mia：“怎么了，不下车？”
本来就因为看到王俊凯而惊讶的Mia听他这么一问更是震惊——王源对王俊凯一向很敏感，虽然已经是凌晨，但是连她都认出王俊凯了，王源没道理没有反应——所以她愣了半天才道：“你没看到吗……有人在等你。”
王源这才顺着她的目光朝楼下看去——那里站着一个人，灰色大衣和黑色围巾让他溶于浓浓夜色之中，他的脸隐在其中有些发白，眼睛却如同星光下的汪洋大海，深沉美妙。
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王源觉得本就混沌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逐渐有一些记忆的碎片拼凑，直到拼出关于那个人的部分。
“王俊凯。”王源吐出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在回答Mia还是在告诉自己。
Mia看到他这个漫长的反应过程就觉得十分不妙，所以小心翼翼地问：“要见他吗？”
王源看着王俊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想颁奖礼结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心里攀上一丝复杂情绪，像是心酸，又像是心疼。就这样看了很久，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苦笑，答道：“要见。”
看到王源的保姆车时，王俊凯已经在楼下等了三个多小时。
其实王源公寓的门锁密码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更知道现在的他随便就进去实在不妥。
半个小时之前Yuna姐收到了Mia的消息，告诉他王源情况都好，马上要回来了，然后问他要等在这里见王源吗。
听到Yuna姐这么问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理智告诉他不应该见面的，他现在正用尽了全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与王源见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心里下意识给出的答案是要见，机场事故之后没能亲眼确认王源情况无虞就已经足够不安了，更何况现在他连王源晕倒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如何能够因为“情况都好”四个字就安心呢？
所以他没走，他站在那里三个多小时几乎一动没动，因为他怕自己只要一动就会胆怯犹豫，就会心慌意乱，就会落荒而逃。
可是，在看到王源从保姆车上下来，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心脏狂跳——他知道自己对王源的感情被压抑得太久了，久到一不小心露出缝隙后就喷薄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但是当王源走得近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不安爬上他的心头。
王源的脸色不算特别难看，也没有露出那个不舒服的皱眉，可是他的眼里没有一丝光彩。王俊凯本以为王源会气鼓鼓地看着他，或者冷漠地看着他，再或者直接无视他的存在，就像过去两个人吵架的时候那样，可是王源没有。
王源走过来，好像看着他，眼里却没有焦点，黑漆漆的，像是被这冬夜里染了霜。
这样的王源，他从未见过。
王源在距离王俊凯一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保姆车开走了，这个时间偌大的小区只有他们两人站在那里。
王俊凯微微低头看着王源，这个距离不是他们惯有的，让他有点不适应。可是王源保持着视线水平，并没有看他，也并没有说话。
王俊凯视线停留在王源脸上——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可是他觉得自己仿佛有很多年没见王源一样，眼睛一旦落在他的脸上就挪不开，目光好像手指，抚过眼睛，抚过鼻尖，抚过脸颊……来来回回，爱不释手。
隔了好久，久到王源因为一阵冷风而微微缩了缩脖子，他才突然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扯下脖子上的围巾，套在了王源颈间。
他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王源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在感觉到温暖后抬起了头，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困惑的眼神让王俊凯终于确认了王源的不对劲——今天王源对他的所有反应都和往常不同，他想过自己之前闹的这一出会让王源生气或者难过，可是王源现在的表现绝不是这样。
“身体……不舒服吗？”想了想，王俊凯还是没有直接去探求原因，而是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王源抬起手理了理王俊凯给他戴上的围巾，轻声答道：“嗯，头疼。”
这个答案也是出乎王俊凯意料的，以前他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如果是小毛病王源就会夸大其词演得痛不欲生，如果很不舒服反而会说“没有”，从来不曾像这样简单又直接地回答，弄得他倒有些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那……医生怎么说？严重吗？”王俊凯斟酌了一下问道。
王源摇摇头：“没有，已经好多了。”
这几句话结束，王俊凯才发现他们俩有多奇怪——以前他和王源说话从来没有思考过，总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有这些弯弯绕绕和小心翼翼。
如果是以前的他，肯定会揪着王源问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不对，他会一开始就发现王源不舒服，他会陪着王源去看医生，他会好好照顾王源。
如果是以前的王源，肯定会懒洋洋地耍赖，会不自觉地撒娇，会嚷嚷着要他做这做那，会在他吐槽的时候趁机炸毛。
想到这里，王俊凯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变成现在这样，并不是因为他们分别了五年，而是因为他一个多月前突然的冷淡。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半天，王俊凯再次开口：“我们，走走吧？”
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只要他有一点点动作，甚至都不需要有动作，王源就明白他的意思，就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可是今天，他没有了这个自信。
王源终于抬眼看了看他，点点头。
其实王源从下车走向王俊凯开始就一直有些恍惚，脑海里是很多过去王俊凯的样子，眼前又是现在的王俊凯，各种各样的眼神，各种各样的表情，各种各样的动作，让他忍不住想要分辨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臆想。
他也一点都不明白王俊凯为什么在这里，想来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想来确认报复的结果？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直到那条围巾暖洋洋地套在脖子上，他才回过一些神——
过去王俊凯也为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情……是吧？
是这样吗？
这种抓不住记忆的虚浮感让王源异常惶恐，加上方才和医生的谈话，他突然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把关于王俊凯的事情通通都忘记了。
心里异常压抑，表面上却怕王俊凯看出什么，所以根本不敢对视，根本不敢主动说什么，只能保持目视前方的姿势，只能中规中矩地回答问题，只能跟着他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瞎走。
可是这样的气氛真的很奇怪，过去他们俩经常共处一室却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但是今天真的不一样，连情绪不稳定的他都能感觉到这种别扭的气氛。
正在纠结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时，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冰冰凉凉 ，轻轻落在了鼻尖上。
抬起头，一朵雪花落在了睫毛上。
今年冬天的第二场雪。
圣诞夜的雪。
“下雪了。”王俊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温柔地勾起了唇角。
但是王源没有看到，他正伸出手接住了一小片雪花，盯着雪花在指尖化作一滴水珠，轻声道：“好冷。”
王俊凯的目光从他脸上落到在寒风中微微发红的指尖，落到指尖上沾着的水珠，突然有冲动想去舔一舔，探究一下是不是甜的。
一瞬间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奇怪，王俊凯连忙摇摇头，想说些什么掩饰情绪，还来不及思考，嘴巴就接着王源那句“好冷”小声哼出一句歌词：
“雪已经积得那么深……”
顿时想要打自己打的嘴——王俊凯啊王俊凯！你敢更无厘头一些吗？！
可没想到的是，王源没有笑，也没有不高兴，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看着越变越大的雪花，轻声哼唱着跟上他的音调：
“Merry Christmas to you……”
王俊凯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听着王源模糊不清地唱出“我深爱的人”几个字，觉得自己心跳乱了一下。
那不规律的心跳让他漏了一拍才接上下一句：
“好冷，整个冬天在你家门……”
就是这样啊，方才就是这样等在公寓楼下，等着王源，真的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感觉冬天都要过去了，王源怎么还不回来？
两个人在圣诞的雪中同时停下脚步，轻轻的歌声也渐渐找到默契。
“Are you my snowman? 我痴痴、痴痴地等……”
早就过了圣诞前夜的狂欢之时，小区里连保安都不知去了哪里，雪中只有他们两人站着，哼着那首包含了太多回忆的歌。
王俊凯觉得有些想流泪。他曾经心无旁骛地和王源一起唱这首歌很多年，却从未认真领会其中的含义。而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感情就像那个冬日里的雪人一样，无法暴露在阳光之下，哪怕只是在家门口静静守护者爱的人，等到春天来临也终究会化成一滩雪水，留不下任何痕迹。
王源其实对于王俊凯那样生硬地接出这首歌来有些无语，但只是一念之间便想到今后只怕不会再有机会一起合唱了，于是忍不住开口合了进去。小的时候他唱这首歌不明白意思，但也听得出来悲伤的情绪，如今再唱，终于明白了，雪人终究是雪人，哪怕冬日和太阳多么相安无事，都躲不过春季的和煦暖风，最终只能悄然化为乌有，如同他那些自以为坚如磐石的脆弱回忆。
雪花越变越大，地上树梢转眼就覆上纯洁的白色。
站在雪中的两人，心里越来越冷，冷到声音都苦涩了起来。
“……眼看春天就要来了……”
“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
那首歌唱到了尾声，不过短短几分钟，心里的情绪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搅动。
“王源。”王俊凯转过身，他觉得这就是最后了，来这一趟，看王源一眼，同唱一首歌，然后他就该潇洒离去，不再用那样极端的感情影响王源的生活。
“怎么了？”王源也转过身，他觉得这就是结束了，不管王俊凯目的如何，能再见一面，能再唱一首歌，能让他在记忆彻底混乱之前有机会说出最重要的话，这就够了。
“我想问你，”王俊凯决定用一个问题理清曾有的一切纠葛，从此之后不再纠缠，“五年之前，为什么离开？”
王源一怔，然后笑了笑——真是的，还是默契的啊。
“我为什么离开，你真的不知道吗？”王源笑着，笑得很灿烂，笑得没有遮掩，笑得眼里重新显现星光万千。
为什么我有那么多的别别扭扭，为什么我跟你吵架生气，为什么我情绪反复，为什么……我决然离去。
因为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到看见你我的两只手两只脚甚至整个身体都好像无处安放，一颗心飘来荡去，无措彷徨，靠你近了怕你发现，离你远了怕我心塞。我张口结舌，我语无伦次，我像全世界最好笑的傻子。
我喜欢你到不能有一丝距离，我喜欢你到患得患失，我喜欢你到说不出口，我喜欢你到不知如何是好，我喜欢你到无可奈何 。
所以我才离开你，所以我才离开你啊。
王俊凯看着王源的笑容，看着王源的表情，看着王源眼中闪烁的星光般的水波。
这一切，突然就与他心里的躁动，他脑袋里的喧嚣，他身体下意识地靠近和伸出的手，一一契合了。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不由分说地揭示着一个答案，一个王源隐藏多年的答案。
而那个答案，与他回避多年的秘密是一样的。
触电般地，王俊凯急促地后退一步，全身都在颤抖。
源妈妈的话突然炸响在耳边——
“你们没有不好，小凯，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白，你们就是太……你们俩，分开一下其实也好。”
你们没有不好。
你们就是太……好了。
瞳孔骤缩，呼吸急促。
王源，喜欢，他。
王源，喜欢，王俊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