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23
【希望有那么一天，你会知道有一个人在爱着你。】
窒息，狂躁。
浴室的热气还没有完全散去，眼前有一点迷蒙的雾气，连带着两人的眼睫似乎都染上了潮气。
不知道是因为热气还是方才那个极具杀伤力的笑容，王俊凯只觉得自己头晕晕的，体温和心率都超出了正常范围。
目光垂下，可以看到王源毛茸茸的头顶，顺势而下，还能看到洁白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刚刚洗过澡的皮肤上似乎还附着一层水汽，目光一碰上去就黏住，再也移不开。
呼吸之间，可以闻到自己常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柑橘味，但是那其中还夹杂着一丝独特的气息，有点像奶香薄荷，好闻得不得了——那是属于王源的味道。
而他此时就像碰到了猫薄荷的猫，神思恍惚，痴痴惘惘。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这样莫名的情绪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不能想，不敢想。
五年前他也曾对自己这种无解的动作和感觉很无语。
比如说手经常会无意识地搭上王源的肩颈，有的时候还会用手指去摩挲王源颈后的那颗小痣，甚至曾一不小心在镜头前扯动了王源的衣领。
比如说会有意无意地撞撞王源的肩膀，拍拍王源的腿，在他远离自己的时候伸手拉近，在人群中伸手扶住他的后背。
比如说一旦打闹就停不住，一旦触碰就放不开手，一旦靠近就挪不开脚，一旦注视就移不开目光。
比如那一次次伸出又尴尬收回的手。
所有的一切都不受理智控制，别说表情管理了，他连最基础的肢体动作都不能掌控。
五年之后还是如此。
说要去恨恨不了，说要远离离不了，只一个短暂的视频就能推翻所有的设想，义无反顾地再次靠近。
去制造一次握手，去开始一次畅谈，去发很多信息，去打很多电话，去提出无理要求……
以为一去不复返的那些无法自控、那些情不自禁，随着王源的归来也一并回归，躲都躲不掉。
就像现在，一不小心就陷入难堪的矛盾里。
真的是……无可奈何啊。
头顶被那只熟悉的手覆盖着，后背紧贴着那个人的炽热的胸膛，王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频率要突破天际了。
感觉到王俊凯的心跳也是一样夸张的频率，王源更加凌乱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王俊凯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要镇定要镇定要……呃？那是什么？
方才的问题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王源很快发现了一件更令他奔溃的事情——他洗澡前除了把外套扔在了客厅沙发上之外，剩下所有的衣服都一股脑丢进了浴室里的洗衣篮，但是……为什么他的内裤和袜子现在一副被洗干净了的样子晾在那里啊喂！！
答案显而易见，他的脸一瞬间红到了耳根。
低垂的目光捕捉到王源绯红的耳廓，王俊凯这才回过神来，有点不解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时之间又是尴尬不已。
方才洗澡的时候脑袋里是一片乱糟糟，曾经的习惯趁他不备就出来作乱，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都打湿了，后悔都来不及。
真的是……无可奈何啊。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王俊凯猛地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突兀地道：“还是我来切吧。”
“啊？什么？”王源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身子晃了晃才站稳。
“不饿吗？”王俊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拐调，“菜还是我来切吧。”说完转身出了浴室。
王源手忙脚乱地收好了吹风机，跟着他走到厨房：“我来切就好了啊……”看到王俊凯已经拿起了菜刀，只好又道：“那我来烧水煮面……”
“不行。”王俊凯挑了挑眉，毫不犹豫地拒绝。
王源又道：“那我……”
“你等着吃吧。”王俊凯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我总该干些什么吧？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王源有些无奈地道，“其实我在美国经常自己做饭啊……”
王俊凯暂停了手里的动作，侧过头看他：“你在美国怎么了？”
王源一怔，过去在一起的日子里，王俊凯几乎是不准他乱动厨房里的东西的，把他当小孩子一样，让他离菜刀远点，离燃气和明火远点，两个人单独做饭吃的次数很多，但几乎每次都是王俊凯做饭，他在一旁闹腾。
而现在也是，即使两个人都很清楚五年之间发生了很多事，他们都不再是小孩子了，但是王俊凯似乎还是固执地把他当做当年的王源对待，这不仅可以从这段时间里两个人信息与电话的内容看出来，还能从方才的内裤和袜子事件看出来，能从王俊凯为他吹头发的动作看出来，更能从此时做饭不许他动手看出来。
王源本来想用他在美国自己做饭的事情说服王俊凯，但看到王俊凯这个反应，突然想起了以前很多很多事情，想起了自己安安心心受到照顾的那些日子，真的很怀念啊，我可以全心依靠你的分分秒秒。而你现在这样，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也很怀念呢？
所以最后还是摇摇头：“没什么，我来打鸡蛋总可以吧？”
王俊凯思考了半天总算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好吧，要是失败了你就老老实实一边儿呆着去吧。”
王源偷偷笑了笑——怎么会呢，这些事情在那五年里都得自己做啊。
可是连他自己的手都不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磕破蛋壳的动作很顺利，将壳一分为二也很顺利，可惜用力过猛，破裂处的蛋壳碎成渣，掉了不少进碗里。
感到王俊凯的目光瞥过来，王源只觉得一滴冷汗贴在自己后脑勺，尴尬地笑着：“哈哈……那个……”
王俊凯连话都懒得说，拿过他手里的碗和鸡蛋，头往餐桌那边扬了扬，示意他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幸好餐桌就在开放式厨房的中间，王源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认怂地过去抓了把椅子反着坐，将脑袋搁在椅背上看王俊凯做饭。
大老虎做饭跟五年前一样帅，只是更加熟练了而已——王源以为王俊凯做了这么多年大明星早就不做这些事情了，但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忍不住问他：“你经常自己做饭哦？”
“嗯，差不多吧。”王俊凯回答得模模糊糊。他不想告诉王源，自从王源走后，他就很不喜欢在外边吃饭，因为总会想起那个跟他分吃一碗面、抢他碗里东西吃的人。
王源没有太在意他的回答，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王俊凯行云流水的动作间不经意透出的帅气，只是一挪步，只是一抬手，只是一回头，就能让他移不开目光，心里小小地欢呼雀跃。
看着王俊凯一边把面丢进锅里，一边腾出一只手重新将鸡蛋打进碗里，王源简直是心花怒放，虽然很想夸大老虎单手打鸡蛋很帅，但是又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不怕死地道：“好熟练！亏你没有白活这么多年，哈哈哈哈。”
王俊凯抽空回头瞥他一眼，趴在椅背上的小兔子看着他双眼放光，好乖的样子，心里不由柔软一片，嘴上却不吃亏地道：“‘亏’，‘白’，和‘这么多年’，是多余的。”
“啊……那就是……”王源眨巴着眼睛，很认真地想了想，“你没有活……哈哈哈哈。”
王俊凯一脸黑线，举起手中捞面的勺子作势要丢过来：“王源，你皮痒了是吧？”
这个动作一不小心又唤起好多回忆——真是没办法啊，过去形影不离的日子太多，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能找到影子，让两个人都心底甜蜜酸涩不已。
王源忍不住又从凳子上跳起来，蹦蹦跳跳地走到王俊凯身边，看着他搅和面条，问道：“熟了吗熟了吗？”
“要尝尝吗？”王俊凯侧过头看了看他，真是小吃货啊，看着面条也能眼睛亮晶晶。
听到他这么问王源不知为何突然撇了撇嘴，道：“才不要……那会儿拍少年go的番外篇，你也是喂小琪吃面让他尝尝熟没熟呢。”
他突然提起没什么关系的那件事，王俊凯笑了笑，开始装傻：“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当然有啊……”王源开始比划，“你那会儿就这么一手摸着他脑袋，一手夹了好长的面条给他喂，弄了他一脸，还说他表情销魂来着……”
王俊凯不动声色地拿筷子挑面条，下边拿着个小碟子接着，转动筷子把面条全部卷起来，轻轻吹了吹上边冒着的热气，然后送到王源嘴边，打断他道：“尝尝吧，肯定熟了。”
正比划得起劲的王源一怔，感觉心尖被轻掐了一下——王俊凯究竟知不知道啊，就是这样看似不经意的温柔，这样无处不在的细心，这样独一无二的偏爱，才让他忍不住沉沦，忍不住依恋，忍不住贪心啊。
看着王源停下手舞足蹈，乖乖伸着脑袋吃下那口面，点点头一本满足地说“熟了”，王俊凯心底的温柔又开始泛滥，想要伸手揉他的脑袋，可惜的是两只手都被占着，所以只是笑笑道：“收拾桌子吧，可以吃饭了。”
夜幕已经降临，客厅没有拉窗帘，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夏季晴朗的天空，即使没有繁星满天，那种浓重的深蓝色依旧美得醉人。
王源耍着赖拒绝了在餐桌上一板一眼地吃饭，转而到客厅把沙发上的靠垫全部堆在地毯上，吵着要在茶几上吃，王俊凯无奈地看着他撒欢，只能听之任之，端着两碗面到客厅来。
不料他坐在垫子上等了半天却不见王源从厨房出来，正要问一声，不想屋里的灯却突然灭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黑暗中，一点烛光随着歌声缓缓向他靠近。
烛光里的身影是他最为熟悉的单薄身影。
烛光里的歌声是他最为喜欢的薄荷音。
烛光里，王俊凯似乎看到了过去五年中总是会做的那个美梦。
那个梦，就是关于某个人回到他身边的梦。
“王俊凯，虽然没有单独为你准备蛋糕，虽然没能亲手为你煮长寿面，虽然连个鸡蛋都没有打好，但是能为你过生日我真的好开心，希望你能跟我一样开心，希望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能更开心更开心。”
黑暗中，王源的眼睛比烛光还要明亮，王源的笑容比烛火还要温暖，王源的话语落在他耳中，成了世界上最好听的歌。
王俊凯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酸涩。开心吗？不，这不是开心的情绪，开心的时候不会觉得心被抽紧，可是，这也不是悲伤的情绪，悲伤的时候不会觉得心被填满。
这种喜悦又惶恐，不安又满足的情绪……是幸福啊。
见到你的时候很幸福，跟你和好很幸福，和你说话很幸福。
一起唱歌好幸福，一起大笑好幸福，一起奔跑好幸福。
就连吐槽都幸福，就连斗嘴都幸福，就连生气都幸福。
只要在一起，哪怕煮面这种小事，都会觉得很幸福。
不想再逞强说我恨你，不想再回避说不想念，不想再转身说不原谅。
不想再无视自己内心的声音。
因为那个声音无时不刻在声嘶力竭地喊着：
和你在一起，真的好幸福。
融融烛光里，王俊凯缓缓站起身，慢慢走近王源。
走得很近，几乎要挨上王源捧着蜡烛的手。
“许愿了吗？”王源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王俊凯想了想，轻轻摇摇头，俯下身吹熄了蜡烛。
好奇怪，连一个想许的愿望都想不起来。
周围一片黑暗，王源摸索着准备去开灯，却还没转身就被王俊凯准确地握住了手腕。
王俊凯的手有些发凉，附在他温热的手腕上，顿时打乱了他的呼吸：“怎，怎么了？”
“我没有开心。”王俊凯的声音很低很沉。
王源心一沉，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有些慌乱：“那，那怎么办……要不我……”
“我觉得很幸福。”
黑暗能给人恐惧，也能给人勇气。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下，王俊凯五年来第一次开口说出真正的心情：
“谢谢你，能回来。”
眼泪一瞬间就掉了下来，一点预兆都没有——
王源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五年之后居然比小时候更脆弱了。
可是没办法啊，王俊凯就是这么能牵动他的情绪啊，更何况，这句话简直抚慰了他五年来，不，是十年来的，所有伤痛。
即使什么都看不到，王俊凯还是感觉到了王源的眼泪，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手臂不由自主地抬起——
蜡烛落地。
身体贴近。
手按上他的后脑，将他沾泪的脸按在自己肩膀上。
王源的瞳孔瞬间放大，脑袋一片空白。
可是身体比心更加诚实——
抬起手臂。
环住腰身。
将距离拉得更近。
窗外清风过，云团飘走，盈盈月光就那么洒了进来，温柔地笼罩。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落地灯，灯光不亮，却很温暖。
桌上两只空碗，两双筷子。
地下的一堆垫子里四仰八叉地坐着两个笑得合不拢嘴的人。
“所以女主角就那么亲到了墙？啊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王源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王俊凯一边笑一边踹他：“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真的好笑，笑死我了哈哈哈……”
“拜托，那可是我的第一场吻戏好吗？看到她亲过来下意识就躲了好吗？”王俊凯笑得有些无奈，虽然这件事很好笑，但是王源未免笑得也太夸张了吧，“我说你，居然敢嘲笑寿星？”
“哈哈哈……”王源觉得自己像被点了笑穴，又笑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忍住，看了看手表道，“哦，要不要我十分钟后再笑哈哈哈……”
王俊凯简直是无语，心里正想着早知道不告诉他了，却见王源突然爬起来去拿丢在沙发上的燕尾服外套，忙问道：“怎么了？”
“嗯……就是……”王源在外套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深蓝色盒子扔给他，“还有十分钟就过期了哦，生日礼物。”
王俊凯一愣，傻傻地接过来打开——
同样深蓝色的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巧轻薄的银牌。
银牌是水滴形状，顶上打了个小孔，穿着细长的链子，正面是浮雕的虎头，背面刻着手写体的“Karry Wang”——是王源的字体。
看王俊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项链，王源有些不好意思地拨弄了下头发，轻声道：“我先说好啊，这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我在堪萨斯一个小镇上遇到的老银店里买的。”
王俊凯深呼吸了一下，开口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很久之前，”王源的声音里似有叹息，“没想到真有机会送给你。”
听到这话又是一怔，但是王俊凯觉得自己今天情绪失控的次数太多了，所以遮掩地把项链递到王源眼前，故意笑得很欠揍：“送礼要送到位啊。”
王源的耳廓微红，接过项链，站起来绕到王俊凯身后为他戴上，又回到正面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伸手碰了碰银牌上的虎头，轻声道：“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生日快乐。”
你有那么大的梦想要实现，那么广阔的未来要拥抱，但我依然希望你能偶尔停下来，享受现世安稳的美好，因为你，值得这世上一切温柔和美丽。
即使王源的声音轻到听不清楚，王俊凯还是明白了这个项链的含义。
但是他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一下下轻抚他胸前银牌的王源，眼神温柔地要溢出水来。
正如他过去的那些年里每一次看王源的眼神一样。
夜色深沉，两个人背对背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
度过了过于波折和劳累的一天，两个人躺下后都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仿佛涌动着十年的波流。
十年相遇，五年相知，五年别离。
兜兜转转，走走停停，终有今日。
“王俊凯？”突然开口，王源的声音很轻很轻。
没有得到回应，那么，就当他睡着了吧。
翻身面对王俊凯的后背，可以看到他颈间细细的银链子。
轻轻挪动身体靠近他，轻轻将左手附在他肩胛骨旁对着心脏的位置，轻轻将额头贴上他的后背。
“谢谢你……”轻轻地哽咽出声。为什么你要谢谢我呢？明明该说这句话的是我啊。
谢谢你，时隔五年依旧张开手臂，包容了我的归来。
“谢谢你……”因为我，你才经历了五年的痛苦，为什么还要说很幸福呢？
谢谢你，不论是否原谅是否接受，都尽全力帮助我。
“谢谢你……”不要这样啊，这样的话，我会奢求更多更多的。
谢谢你，抛开那些往事那些纠葛，对着我露出笑容。
“谢谢你。”
“还有……”其实很想说的，那些埋在心底的秘密，可是，今天这个日子，就让我再退缩一次吧。
再也忍不住，眼泪从闭着的眼睛中溢出，打湿了那个人的后背。
背对着王源的王俊凯，安安静静的样子。
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闭着，又长又浓密的睫毛轻颤着。
有什么顺着眼角流出，陷入枕头。
还有……还有什么呢？
王源，你还有什么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呢？
手指贴着的地方，可以感受到王俊凯平稳有力的心跳，速度似乎并不那么舒缓。
王源没有去管自己的眼泪乱流，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克制自己的嘴巴了。
紧咬下唇，将那几个字吞回肚里。
还有……还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想说，却绝对不能说的话呢？
还有，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