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爱-09
【命中注定要遇见的人，无论怎样都会遇见的。】
14:55，王俊凯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15:40，王俊凯接受小采访，走了4次神。
16:30，王俊凯得知今晚彩排后住酒店，因为公寓距明天的活动现场太远。
17:25，王俊凯抵达酒店，准备在彩排前稍作休息。
17:28，王俊凯发现自己视力其实挺好的。
电梯没有直达8层的客房，而是刚走了一层就停了下来。
王俊凯夹在Yuna姐和一群工作人员中间，有些不耐烦地晃着身体——他最近日程太满，一直没有休息好，晚上和明天一早又都有彩排，再加上心脏在机场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现在只想尽快小睡一下恢复体力。
眼神烦躁地随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落下——
那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被按了静音。
那个男孩子高高的，单薄的身体，烟灰色毛衣的领口露出白衬衣领。
他的站姿很随意很放松，好像刚刚跟身旁的女孩说完什么，正在转回身体。
他太瘦了，脸上棱角分明，但却有一种奇妙的柔和感，20出头的人，还是抹不去少年的样子。
他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眼神似乎带着一丝小无奈，但眼睛明亮如同星辰。
那双足以令人魂牵梦萦的眼睛在看到电梯内时，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那是王源啊。
——那是王源啊。
王俊凯的目光刚好落下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有些疲惫，懒洋洋地半靠着电梯壁。
电梯里站着经纪人保镖助理六七个人，王俊凯夹在他们后边中间的位置，只露出颈部以上的部分。
他的脸已经脱去少年的肉感，线条干净利落宛如刀刻，好看的不得了。
黑色的高领毛衣和黑色的头发衬得一张脸有些苍白，但看到他脸的人都会一瞬间被眼睛吸引。
无论多么漫不经心的眼神，在那双不可方物的桃花眼中，都会变成深沉的汪洋大海，诱人深入。
他的眼神就是那样随意落下来，落在王源脸上，一瞬间，海浪波涛汹涌。
王源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声剧烈地耳鸣穿过。
王俊凯，王俊凯，王俊凯。
电梯里的Yuna姐和随行人员，电梯外的Mia，全部安静了下来。
没有人想过，他们俩会遇见。
尤其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其实所有人都曾想过的是——
他们以后应该会再见吧？比如王源复出了，他们会在某场活动、某个颁奖礼上遇到，周围都是媒体粉丝，两个人可能会故意错开不碰面，也可能点头微笑一下，还有可能已经长大成熟到可以握手拥抱，撩拨一下粉丝，制造一个话题。说不定，有一天会成为两个“合格”的大人，为了站上头条，来一次掀起波澜的合作。
然而没想过、没想到、没敢想，老天爷安排他们在此时此处遇见。
在他们分开成长了一段时间，却还远远没有成熟的时候。
在他们站在从男孩到男人间的节点上的时候。
周围的大人们，以为自己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已经足够成熟的大人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居然同时觉得——
手足无措。
无人操作的电梯又“叮”了一声，然后缓缓地开始合上门。
没有人动。
没有人敢动。
王俊凯的目光停留在电梯外的王源身上，没有移开。
应该说是没能移开。
虽然私下里不能克制地把资料全部看了一遍，把五年来的王源不由自主地在脑袋里安放好了，但是此时此刻真人就在眼前，他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幸好后背靠着电梯壁。
幸好前边挡着好多人。
幸好王源离他有点远。
不然呢，他想做什么？
他想冲过去给王源狠狠一拳，不，不对，是很多很多拳。他要狠狠地揍他一顿，把五年前他的彷徨、伤心和痛苦，把五年来他的郁郁、烦闷和空虚，用拳头让王源好好感受一下。不对，不对，不可能的，即使他把王源揍个半死，也远远达不到他痛苦的程度。
他想冲过去揪住衣领质问王源，你凭什么擅自离开？你凭什么连联系都不联系我？你不是走的很潇洒吗？你不是过得很好吗？为什么你还是瘦成这副死样子？为什么你不好好吃饭？你在美国到底在做什么？你都认识了什么人？你跟谁关系最好？
他甚至想……抱一抱他。
这五年他是多么愤怒、多么痛恨、多么煎熬、多么纠结、多么孤单、多么……
想他啊。
幸好电梯门要关上了。
王俊凯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王源，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冻住了，从上到下、由内到外透着寒意。
电梯门“啪嗒”一声关紧，迅速平稳地向8层上升。
等到门再次打开时，所有人都没有动。
王俊凯伸手推一把站在他前边的助理——没控制好力度，小助理踉跄了一下，赶紧走出电梯，王俊凯跟着出去低声说了一句“sorry”。
“小凯，小凯。”Yuna姐从后面赶上来，她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王俊凯的脸色太吓人了。
“晚上彩排几点？”王俊凯嘴里挤出一句话。
“什么？”Yuna姐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俊凯深吸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晚上几点钟彩排？”
“啊，哦，八点开始，到你应该就9点半了，咱们压轴。”
到了房间门口，助理慌乱地刷房卡。
“七点半叫我。”王俊凯进了房间一甩门，把所有人都关在门外。
套房很大，冬天这个时间北京的天已经暗了下来，落地窗外一片霓虹斑斓。
他没有开灯，没有坐在看起来很高档的沙发上，也没有躺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
他步幅虚软地挪到浴室，穿着衣服和鞋子，迈进浴缸，蜷缩成一团，把自己抱紧。
没有人知道，在王源刚刚离开的那两年，他就是这样度过无数个在酒店的夜晚的。
房间好大，床也好大，我好害怕。
你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不在？
在看到王源的一瞬间，他最想做的，其实就是像这样，把自己藏起来，包裹起来，保护起来。
不然的话，我还怎么恨你？
我的所有脆弱、所有思念、所以情绪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就要曝光，如果不藏起来，我还怎么堂而皇之地恨你？
北京的冬天很冷，酒店的浴缸很冷。
可是我的心怎么好像，更冷呢。
良久，浴缸里传出一声沉闷的啜泣。
僵直地站在电梯间，王源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手和脚都不听使唤，他不敢动一下，只要挪一步他就会惨烈地摔倒在地下，成为一个巨大的笑话。
可是那种颤抖跟随着心跳的搏动越来越剧烈，连同着他的脸、他的嘴唇、他的眼睑，都颤抖了起来。
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五年来他一直关注着王俊凯的动态，唱过的歌 、演过的角色、出席的活动、街拍杂志……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瞬间。他以为他对王俊凯已经足够熟悉了，就好像一直在身边一样。
可是，在真的看到王俊凯的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
那些屏幕里、书报里的王俊凯，那个他心里脑里的王俊凯，远远不及眼前王俊凯的万分之一。
王俊凯就是，只要站在他眼前，就能让他心里疼得沁出血来。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
当初的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可是王俊凯看着他的眼睛没有温度。
那双眼睛曾经用怎样的眼神看过他？温柔的，关怀的，热切的，纵容的……每一种都带着滚烫的热度，烫得他脸发热、耳发红，心里暖洋洋的只剩下一片柔情泛滥。
如今眼睛还是那双眼睛，目光却冷冷地笼罩过来，让他的心片刻就冻结成冰。
原来王俊凯是这样恨他啊。
电梯门渐渐合起，周围的人渐渐被挡住，只剩下王俊凯。
剩下他的脸，剩下他的眼。
最后的最后，“啪嗒”合紧。
王源支持不住似的单膝跪倒在地下。
“王源！王源？”Mia本来就被刚才的状况吓了一大跳，骂了自己千百遍乌鸦嘴，万万没想到王源的反应这么剧烈，简直要她魂飞魄散。
她顾不得还穿着合身的套裙，蹲下来去扶王源，不想却看到了一个她此生都忘不了的表情——
那张让无数女孩子心花怒放的脸，此时惨白得像一张纸，嘴唇、脸颊、鼻翼、眼角、眉梢都在抽搐似的颤抖，星辰般的眼睛没有了光彩，木偶般圆睁着，眼眶红得像要出血。
王源就那样低头半跪着，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泪直接从眼里掉下，“啪”地落在地下。
她发誓她真的听到了眼泪掉在地面的声音。
下一刻，王源用力推开了她，起身跑进就近的洗手间。
顾不上男女有别，Mia追了进去，可惜王源已经先一步进了隔间。
她拍着门叫了几声，听到里面剧烈又颤抖的喘息声，想了想还是住了手，看了看没有别人，就随手把“正在清洁”的牌子立在门外，坐在洗手台上静静听着王源的动静。
王源需要自己冷静下来。
隔了不知多久，隔间里爆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哭喊。
这样的落泪，这样的哭泣，第一次发生，是在五年前的时候。
王俊凯和队友在彩排现场等了快一个小时王源都没有出现。
那天天气也特别不好，湿热憋屈，天空中好像攒着一场雨，想下又欠点儿火候，闷得人难受。
王俊凯给王源发微信他没回，打电话居然无法接通，加上在这种天气里等得烦躁，不由有些生气，琢磨着待会儿要好好修理他一顿。
那个时候他和王源之间有些别扭，他自己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王源看似寻常的态度里好像藏着什么，还总是装作没什么的样子。
王俊凯刚刚从高考解脱出来，一大堆攒下的计划等着完成，忙得根本顾不上去细细探究，所以这会儿他想着要趁一会儿堂而皇之修理王源的时候顺便逼问一下，不然老这么吊着，实在是不舒服。
这种天气里，又联系不上王源，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工作人员那边突然有了一阵骚动，王俊凯和队友都茫然地看了过去。
Yuna姐看到他们的目光，急急忙忙过来：“今天不彩排了，先回酒店。”
“不彩排了？”王俊凯莫名地紧张起来，“怎么回事？王源呢？”
“别问了，先回酒店再说。”
被一群人推搡着上了车，王俊凯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给王源打电话，没想到刚掏出来手机，就被Yuna姐一把夺了过去。
“干嘛啊？”王俊凯一脸莫名其妙。
Yuna姐眼神有点复杂，但想了想又把手机还给了他。
王俊凯怔了一下，以为又有什么负面消息了，连忙划开手机——
刚才手机调了静音，没想到十来分钟就多了无数条消息……
“TFBOYS王源单方面宣布退出组合”。
“TFBOYS王源宣布退出，单飞还是隐退？”
“王源退出！TFBOYS解散？！”
…………
王俊凯以为自己在做梦。
王源发布的只有一封律师事务所的解约声明和一段不到三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王源穿着白衬衫端正地站着，表情很稳定，安安静静的样子。
他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感谢公司的栽培，感谢粉丝的陪伴，感谢亲友的支持……感谢王俊凯和队友所做的一切。然后他平静地给出了退出的原因，向所有人道歉。最后深深地鞠躬。
他说：“大家都知道我是误打误撞进入公司，顺其自然出道发展的，可能是因为年龄的增长，我对自己没有做出的选择有些遗憾，对正在走的道路有些迷茫，对即将实现的梦想有些困惑。所以我想在可以任性的年纪再任性一回，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
他说：“我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也可能永远都不回来，所以，请大家忘记现在的王源和过去的王源。这样，如果有一天重逢，就会认识一个新的王源，如果今生都不再相见，那也没有什么遗憾。”
他说：“对公司、对队友、对所有支持我的朋友、还有对家人造成的伤害，我感到非常非常的抱歉。我不敢恳求你们原谅，但希望你们能忘记。对不起。”
三分钟里他有一分钟在鞠躬。
酒店的房间里工作人员乱糟糟的，Yuna姐在不停地打电话，队友的家人也在混乱中赶着粉丝来围堵前把他接走了。
大家都在慌乱地忙碌着。
王俊凯一个人坐在套间里面的沙发上。
他觉得脑袋里浑浑噩噩、沉甸甸、晃悠悠的，好像被人一锤打散了黄，怎么都拎不清楚。
王源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们是一起训练、一起长大、一起出道 、一起走红的最最亲密的队友、伙伴和兄弟，互相给予了对方最亲密的信任、最紧密的羁绊和最不可分割的关系。
他以为他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一起决定的，今后无论发生什么变化都会一直在一起，他们有共同的梦想、共同的目标、共同的道路。
为了和王源在一起他付出的努力比表面上多得多，他甚至因为王源的一滴眼泪放弃过单独出道的机会，他曾经说过什么？说过“我们还有一个十年，两个十年，三个十年”，说过“以后应该还会在一起”，他的人生计划从来都是包括着王源的，不，应该说他的所有计划都建立在和王源在一起的基础上。
他以为王源和他是一样的，王源不是说过的吗：“我们要一直一起走下去”。
可是现在王源在说什么？
王源否定了自己曾做出选择，否定了他们的梦想，否定了所走的道路——否定了和他息息相关的一切。
王源说我要走了啊。
王源说你们忘记我吧。
王源说即使永不相见也没什么遗憾的。
七月最热的日子里，王俊凯觉得自己冷得发抖。
他什么都不懂了，什么都想不明白了，脑海里盘旋的只有一个一个为什么。
天空中突然一声惊雷炸响，憋了一天的瓢泼大雨终于降临。
好冷，真的好冷。
昏昏沉沉间，王俊凯摸索进浴室，把自己扔进更加冰冷的浴缸里蜷缩起来。
好冷，真的好冷。
他不知道了，五年相识、五年相知、五年相伴的结局，就是这样？
他真的不知道了。
连自己的眼泪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都不知道。
他还不知道的是，在地球另一端的机场里，有个男孩子，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哭到声嘶力竭，哭到干呕起来，哭到跟他一样瑟缩成一团。
那是他的小兔子啊。
再次遇见王俊凯的第二天，王源到早上四点还没睡着。
认命地爬起来到卫生间洗漱，果不其然看到一张能吓死人的脸。
——简直跟五年前一模一样。
王源啊王源，你可真是……没长进。
洗了个热水澡，又拿冰袋敷了眼睛，整个人总算看起来好一些了。
王源收拾好书包，打算出发——此处实在不宜久留，他计划趁天色还早偷偷换个酒店，再跟Mia联系见面的事。
出门来到电梯间的时候王源有点犹豫——昨天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王俊凯还在这个酒店，谁知道会在电梯里遇到什么人？思索再三，还是选择了走楼梯，嗯，九层，是适合步行的高度。
刚下到八九层之间，就听到下边那层传来谨慎的脚步声。
王源一怔，难道是服务生？可是听起来的感觉有点不像……
下意识地想躲，但是向上跑会发出很大声音，如果下边是狗仔那么一听就会发觉不对劲，到时候追上来就糟糕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了，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发愣。
下边轻飘飘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向上挪，听得人莫名心发虚。
就在王源紧张到极点，楼下的人即将转弯看到他的时候，楼梯置物间的门缝突然变宽，从里面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瞬间就把他拽了进去。
三秒钟之后，下边两个手捧长枪短炮的陌生人拐了上来，开始窃窃私语。
“我说，究竟是八楼还是九楼啊？”
“我也不知道，在这等一下，让我发个消息再问一下。”
……
都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只有最亲密的人能闻到。
就像孩子喜欢妈妈的味道，情侣沉溺彼此的气息。
那种独特的味道沐浴露也好、香水也罢，都掩盖不了，也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就好像指纹、好像虹膜，是与生俱来的ID。
被拉进黑暗置物间的一瞬间，王源吓得魂不附体。
可就在下一秒，他闻到了王俊凯的味道。
